我的目的只有完结,别的什么都不用要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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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秋的清晨,天空是高而远的青灰色,并没有一丝云的痕迹。唯独东面日出之处,还有红色的早霞薄薄地映在贴地线上。
卫庄经过了半宿的苦斗,内力早已近乎枯竭,他听着盖聂的话,在这微寒的晨风里竟起了阵寒栗。
“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?”
卫庄收回了心神,纵马冲到了盖聂前头。他正待要收缰回身与盖聂说话,多年厮杀里磨炼出来的敏锐直觉终于感应到了什么。
有杀气。
空气的流动里隐隐飘来了不祥的金属气息,这是卫庄在死门、在聚散流沙时经常闻到的味道。
十人?百人?
不,绝不止!
对方显然训练有素,隐匿得极为小心谨慎,唯有其久经沙场带来的铁血气质收敛不得,正像一头收起了利爪尖牙蛰伏的猛兽。
卫庄滞顿了片刻,他原本早该发现的,而现在竟需要盖聂的提醒。
但此刻这些全不重要。
卫庄皱起了眉头,回头看向盖聂,冷声问道:“刘邦的人?”
盖聂面无表情,慢慢下了马。他将缰绳放开,低声回道:“嗯。”
“看来他并不信任韩信。”
卫庄想起盖聂适才说的话,下意识拉紧了缰绳,马匹吃痛四蹄乱踩地在盖聂身前打着转,逼得对方踉跄着略退了半步。
他终于说了出来。
“不行,你绝不能再用百步飞剑了。”
盖聂无奈地抬头看向挡在前路这马背上的卫庄,他的脸色不太好,但动作还算稳定。
他叹了口气,刚说出一句“小庄……”,便被对方一连串的疾声快语打断了。
“别说废话了!”
“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?”
“你都发过两次百步飞剑了,昨夜近两个时辰耗下来还能有多少内力?方才你的伤势我也看过,回去休养一下确实无妨,但如今再要动手,不出十招便连个普通兵卒都能制住你!”
“你不用在此硬撑!有昨夜在,我卫庄已承了你的情!”
然而盖聂只是伸手安抚住躁动不安的马匹,他沉稳的声音终于还是盖住了对方激动的话语。
“小庄,你相信我。”
卫庄最终还是不能阻止他。
盖聂并不是一个性格偏执的人,可只要他真心想要去做某件事,就从来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阻止他的前进。
这一点,其实卫庄一直明白。
所以他只得默然无声地调转马头,让开了一条路。
设伏的汉军早已发现了己方行踪的暴露,但对手只有两人,且遍身血染,行色狼狈,所以他们并不畏惧。
从隐匿处现身的军卒约莫两三百,此时见双方相隔尚有百步之隔,故并不慌乱,正自集结起来列成阵型。
算上昨夜,卫庄其实已亲眼见过三次百步飞剑,唯有这次与别不同。
他心中清楚,从昨天晚上到现在,盖聂早已是强弩之末,但多少还是抱着一点希望。
而盖聂的状况看起来显然很不好。
起初他一时竟无法凝聚起剑气,在经过两次的强行催动真气几乎咳血后,狂乱激震的剑意方才于他的身周缓缓聚拢起来。盖聂脚下的尘土与枯败的秋草断茎俱都被卷起,于半空中飞速回旋着。他手中剑锋剧烈地震颤着,仿佛无数灰羽的戾鸦一齐振翅而鸣。
卫庄抓紧了马缰,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,盖聂的声音将百步飞剑的口诀字字句句传入他耳内。
他想了这剑诀不知有多少年了,但如今终于得到却毫无愉悦之感。
怒龙般的剑气终于挟裹着漫天的烟尘倾涌而出。
百步飞剑毕竟是百步飞剑。
它正像是鬼神的技俩,怎么能是留在人世间的剑法?
这天上地下最强的一剑一旦出现,便是无敌。
汉军丢下了许多尸体,惊恐万状地四散逃去了。
而几乎是与此同时,盖聂持剑的右腕剧震起来,他近乎耗空的内府显然不能承受如此强大的剑意,激烈冲荡的内力顺着脉络奔涌到他的手中,却又并无余力可以将其泄出。
剑锋便在此炸裂开来,碎作千片万片迸射四处。
他手中适才草草包扎过的创口顿时血流如注,再也把握不住,沾血的剑柄就此滑脱在地。
卫庄简直是连滚带爬地从马上下来了,而在他还未能触碰到盖聂的时候,对方便倒在了他的眼前。
他大声叫了起来。
“盖聂!”
一切糟糕的事情却像是刚刚开始。
盖聂的面色白得发青,他明明已然昏厥过去,但眉宇间却锁得死死地,额角满是冷汗,显然在无知觉中亦被某种难言的苦楚煎熬着。有薄雾一般的奇异血迹从他身周各处重穴一缕缕渗了出来,浸透衣表。
卫庄仓皇失措地爬到盖聂旁侧,扑上来抱起他半身刚要运起真气一探究竟,便被他体内狂冲乱撞的刚猛剑气弹开了手去!
但他到底还是紧紧地抱住了盖聂。
他闭上了眼睛,只是喃喃地低声念着,以近乎祈求的口气。
“快停下、快停下、快停下……”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是数息。
盖聂周身剧烈地痉挛终于停下了。
卫庄不再说话,他一刻也不敢放开怀里的这人,也不敢睁开眼去看对方的情况,直到他的膝部感到一股温暖的湿意。
铁锈般的血腥味萦绕在他的吐息处。
卫庄缓缓抬起了头,看向昏迷不醒的盖聂。
原来是他搁在自己膝上的右手处鲜血仍在不停地流着,甚至濡湿了自己的衣裳。
卫庄就这么抱着盖聂,怔怔地跪坐在那处,许久也没有动一动。
他身旁盖聂的黑马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,疑惑地低头蹭了蹭主人的散落在地的长发。
又过了片刻,卫庄终于才垂下了头,他像哭泣一样地说着:
“大哥……你还是骗了我吗?”